山東泰安“12·3入室搶嬰案”二審今日開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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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家母子三人手上還拿著其他尋親家庭的信息。潮新聞記者 滕一韜 攝
“沒有他們的惡,就沒有我們家的悲劇?!?025年12月4日,距離“12·3入室搶嬰案”二審開庭還有一天,在山東省泰安市中級人民法院不遠(yuǎn)處的小區(qū)內(nèi),潮新聞記者見到了喬守芬一家。19年前那個漆黑的凌晨,三名歹徒在姜家鄰居的配合下入室搶走8個月大的姜甲儒,從此改寫了這個家庭的命運(yùn)。
歷經(jīng)十多年尋親,2024年,姜甲儒被成功找回,案件偵破后備受社會關(guān)注。此前該案一審宣判,主犯曾某孩獲判死緩,兩名同案犯被判無期徒刑,袁某貴獲刑15年?!拔业暮⒆颖簧兆吡?7年,他們之中居然還有人覺得刑期過重,要上訴。”喬守芬說,如今她只想讓壞人得到應(yīng)有的懲罰,“我也相信正義終會落地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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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(jīng)幸福和美的一家人。受訪者供圖
斷電后的入室搶人
鄰居竟是引路的“可恨內(nèi)鬼”
“現(xiàn)在再回到孩子爺爺家,我心里還是忍不住發(fā)冷?!被貞浧鸾兹瀹?dāng)年被搶的經(jīng)過,喬守芬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。
2006年12月3日凌晨,泰安肥城市王莊鎮(zhèn)后于村一片漆黑——村里的電閘被人惡意切斷,黑暗中,三名男子翻墻闖入了姜家。
“他們有備而來,對家里的情況了如指掌。”喬守芬告訴記者,當(dāng)時她和丈夫在北京打工,八個月大的姜甲儒與三歲的甲儒哥哥跟著爺爺奶奶住。案發(fā)時,爺爺聽到院子里的動靜,以為是偷玉米的小偷,開門查看時卻遭到猛烈襲擊。
“他們拿著棍子打,用掃地的拖把抽臉,最后還用腳踩爺爺?shù)哪?,整個臉都腫得老高,眼珠子布滿血絲,皮都打脫了?!眴淌胤业穆曇暨煅?,“爺爺被從院子拖到廚房,一直喊救命,奶奶被人用長長的鋼筋棍頂著脖子按在沙發(fā)上,被威脅說‘動就弄死你’?!彪S后,歹徒直奔西廂房,搶走了熟睡中的姜甲儒,還帶走了孩子的奶瓶和小餅干?!芭R走前他們特地反鎖了大門,阻斷了老人追趕的可能。直到鄰居被屋頂?shù)暮艟嚷曮@醒,剪斷大門鎖趕來,老兩口才得以報警。”
“都說鄰居是互幫互助,相親相愛,我怎么也沒想到,平日里低頭不見抬頭見,喊孩子爺爺一聲叔的他,會為了錢把魔爪伸向甲儒。”喬守芬說,正是由于住在姜家不遠(yuǎn)處的袁某貴,提前將“父母在外打工、家中只有老人、有剛出生的二胎男嬰、老人沒有手機(jī)、孩子住在西廂房”的精準(zhǔn)信息透露給人販子曾某孩,才讓對方盯上了姜家?!笆虑八粌H多次帶著同伙踩點,事后還若無其事來打探詢問孩子找到了沒?!?/p>
對于袁某貴的15年刑期,在喬守芬看來太輕了。“實際上他才是最可惡的那個。他看著我們滿世界找孩子,看著我公公抑郁成疾,他明明知道孩子被拐的真相,明明是他引狼入室,卻能心安理得地看著我們家破人亡。我在法庭上問他,為什么不告訴我們,他說‘不敢說’,這算什么理由?”
“孩子爺爺?shù)剿蓝荚谧载?zé)?!眴淌胤壹t著眼眶說,老人因為沒能保護(hù)好孫子,終日郁郁寡歡,幾年后在病痛和愧疚中離世。“醫(yī)院里,他拉著我的手說讓我一定把孩子找回來?!边@句話,也成了喬守芬十七年尋親路的精神支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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哥哥拍著甲儒肩膀給他鼓勁。潮新聞記者 滕一韜 攝
十七年堅守的尋親路
帶著全家的煎熬和傷痛
當(dāng)年,因為甲儒被搶的陰影,整個村子都陷入了恐慌,“家家戶戶加固門窗、加裝防盜窗,外出打工的父母紛紛返鄉(xiāng),就怕悲劇重演?!眴淌胤液驼煞騽t辭掉了北京的工作,踏上了尋親路,這一走,就是十七年。
“那時候沒有網(wǎng)絡(luò),我們就印A4紙的黑白尋人啟事,火車站、汽車站、鄉(xiāng)鎮(zhèn)集市,一張一張貼,一張一張發(fā)?!眴淌胤艺f,奔波的辛苦并不算什么,最難接受的是一次次被欺騙的打擊,“有人說知道孩子在哪,讓我們打錢過去就給地址,我們找孩子心切,一次次上當(dāng),前后被騙了好幾次?!眴淌胤艺f,后來才知道,有兩個騙子就是當(dāng)?shù)氐?,專門利用尋親家長的急切心情騙錢,最終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。
“那天我醒得特別早,天還黑著,床邊圍滿了人,說弟弟被搶走了。”在姜甲儒哥哥的童年記憶里,家里逢年過節(jié)少有歡笑,總帶著揮之不去的沉重,爸媽的心思也永遠(yuǎn)在尋親路上,“我從很小就開始住校,爸媽經(jīng)常外出找弟弟,一直聚少離多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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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甲儒和母親喬守芬。潮新聞記者 滕一韜 攝
“因為尋親,老大跟著奶奶長大的,我們內(nèi)心確實也很愧疚?!眴淌胤艺f。然而懂事的哥哥語氣里卻滿是心疼:“他們慢慢變老,身體越來越差,神經(jīng)也越來越敏感,有時候會因為自責(zé)爭吵,我就特別希望弟弟能快點回來,讓這個家變回普通的樣子。”
因為弟弟的事情,這些年甲儒哥哥還養(yǎng)成了一個改不掉的習(xí)慣,“每天晚上都是最后一個鎖門,睡覺前要反復(fù)檢查好幾遍門窗?!?/p>
2024年,所有的奔波與煎熬都有了歸宿——江西的朱警官通過人臉識別技術(shù)找到了姜甲儒。
喬守芬說,見到當(dāng)年襁褓里的小嬰兒長成個子比她還要高的大男孩時,內(nèi)心狂喜的同時,還有滿滿的心疼:“孩子當(dāng)時小,沒有被搶的記憶,但那種恐懼是潛意識的,心里的創(chuàng)傷也難以輕易愈合?!睂Υ?,姜甲儒也坦言,自己從小到大都是個敏感的人,“該受保護(hù)的時候沒有受到保護(hù),經(jīng)歷了太多不該經(jīng)歷的事?!?/p>
“我媽問過我,要不要不參與,正常上學(xué)就好?!睂Υ耍兹甯嬖V記者,他不想給自己留遺憾,所以選擇了全程見證案件的審理,“我是這件事的受害者,要是因為我沒參與,判決結(jié)果不好,我會后悔一輩子。而且我想親眼看著人販子受到懲罰,這對我來說是一種宣泄,也是一種安慰。”在一審法庭直面曾某他們的時候,姜甲儒也勇敢地說出了自己想說的話——“沒想到你們17年前拐走八個月的我,現(xiàn)在能讓我親眼見證你們接受審判?!?/p>
一直陪在弟弟身邊的甲儒哥哥對于二審的來臨,同樣很是堅定:“對人販子的恨永遠(yuǎn)抹不去,他們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的。就算砸鍋賣鐵,我們也會戰(zhàn)斗到底?!?/p>